祁驍有令,宗人府不敢怠慢,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宗令明郡王就急匆匆的帶著人來了,明郡王進(jìn)殿先給祁驍請安,祁驍擺手道:“不必拘虛禮,適才進(jìn)膳時二皇子突然毒發(fā),想來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了,皇子性命有關(guān)國祚,說不得,要勞煩郡王一遭了?!?
明郡王連稱不敢,低聲道:“請問殿下,二皇子方才用過的膳食都在……”
“且慢!”馮皇后強撐著扶著嬤嬤站了起來,抖聲道,“這是本宮的宮苑,難不成本宮還會害自己的孩子不成?方才……并不是什么毒發(fā),不過是驊兒嗆著了,咳的太猛了些,所以才咳出了血,并……并沒有什么大礙的。”
明郡王這才看見馮皇后,忙一面告罪一面給馮皇后請安,馮皇后懷著天大心事,哪里有功夫的理會他,只見她眼神閃躲,不敢同祁驍對視,祁驍?shù)拇饝?yīng)了一聲,慢慢道:“竟是如此,那……罷了,江德清,吩咐下去,不必讓太醫(yī)來了,只是嗆著了,咳出來也就無妨了,請什么太醫(yī)?!?
“你敢!”馮皇后瞬間急了,厲聲道,“若誤了祁驊的命,本宮讓你來陪葬!!”
此一出殿中人都傻了,讓祁驍給祁驊陪葬?這話都說出來了,馮皇后竟是真瘋了不成?
祁驍這會兒脾氣倒是好得很,悠然笑道:“皇后娘娘這是怎么了?又說祁驊只是嗆著了,又說太醫(yī)不來會誤了祁驊的命,……明郡王,你聽得懂嗎?”
明郡王一頭冷汗,他掌管宗人府多年,哪里不知道皇帝皇后當(dāng)年的這點爛事兒,皇帝那會兒先是奪了祁驍?shù)凝堃?,又為了安撫老臣和宗室沒有褫奪祁驍?shù)奶又?,只是改而將祁驍過繼到自己名下的時候明郡王就知道來日定然會有一場大亂,這禍根深埋已久,如今一朝發(fā)作起來,果然震天撼地,明郡王只盼著能的明哲保身,活著躲過這場亂子,見祁驍問到自己頭上來冷汗出了一身,猶豫了下含糊道:“太子殿下恕罪,臣……臣愚鈍,只是……既然出了這事,那……”
明郡王余光掃了馮皇后一眼,咬了咬牙道:“那還是徹查一番的好,不然等皇上醒來,臣也無法同皇上交代的?!眒.biqikμ.nět
“你!”馮皇后大怒,正要說什么時只聽立在一旁的薛貴妃突然噗嗤笑了一聲,輕輕撫了撫鬢邊珊瑚華盛慢悠悠道:“罷了,你們難為皇后娘娘做什么,若依著本宮的意思,不如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之前皇后娘娘說了,如今皇上身子不好,太醫(yī)們得精心伺候皇上,這些小病小痛的,挨挨就過去了,不可勞動太醫(yī)……現(xiàn)在么,二皇子不過是嗆著了,更不必興師動眾了呀,照本宮說,大家都散了吧……”
薛貴妃快意一笑,之前祁騏中毒,一劑藥下去就能救命,馮皇后卻偏攔著不讓請?zhí)t(yī),故而延誤了自己兒子的病,鬧得祁騏現(xiàn)在身子還羸弱不堪,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老天開眼,也讓這毒婦嘗嘗自己兒子命懸一線卻救不得的滋味了!
馮皇后讓這些人你一我一語的險些氣炸了肺,也顧不上什么體統(tǒng)了,指著眾人連連冷笑:“好……好,哈哈……果然是墻倒眾人推??!好!你們查!馬上讓御醫(yī)給驊兒診脈,出了半分岔子,本宮讓整個太醫(yī)院給驊兒陪葬!”
“不急?!逼铗敼创揭恍?,轉(zhuǎn)頭看向江德清,“可已經(jīng)去請本家王爺了?”
江德清躬身:“回殿下,已經(jīng)派人去請了,只是王爺們府邸離這兒遠(yuǎn)些,幾位王爺又有千秋了,耽擱些時間也是有的。”
明郡王啞然:“請……請王爺們來做什么?”
祁驍?shù)溃骸皻埡仕眠@樣大的事,真查出來了,宗令一個小小郡王當(dāng)真能處置的了嗎?”
明郡王咽了下口水,訕訕的搖了搖頭,祁驍輕笑:“所以啊……皇上昏迷不醒,自要請幾位壓得住的,處置的了的宗親過來,孤王不孝,只得勞動幾位老王爺了?!?
明郡王偷偷拿袖口按了按汗津津的額頭,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馮皇后聞氣勢又減了三分,偏過頭虛弱的倚在了羅漢床上,薛貴妃心中暗暗贊嘆,其實之前她剛知曉馮皇后要下毒時還是猶豫過一陣兒的,畢竟一直以來她也是存了想讓自己兒子當(dāng)皇帝的心的,這念頭一時抹不掉,當(dāng)時她暗自揣測過,若是任其發(fā)展,就讓馮皇后毒死了祁驍,而后自己再揭發(fā)馮皇后,等皇帝醒來處置了這毒后,到那會兒不管二皇子祁驊有沒有真的參與此事,有這么個母后他也當(dāng)不得太子了,那皇位不就成了自己兒子的了么?
不過這念頭只在薛貴妃腦中停留了一瞬間就讓她自己壓下去了,且不說自己等得到等不到皇帝醒來,單說祁驍是什么人?自己能打探到的消息,他打探不到么?若事后讓他知道自己知情不報,那罪過就更大了。
薛貴妃之前只以為祁驍不會赴宴,或是要當(dāng)場揭發(fā)馮皇后,萬萬沒想到祁驍竟是早就排兵布陣等著馮皇后入套了,如此既不著痕跡的處置了祁驊,又將馮皇后徹底拉下了馬,一箭雙雕,最難得的是從始至終,他完完全全身處其外,查案讓宗人府查,作證讓本家老王爺們作證,就是等皇上醒了,怪誰也怪不到祁驍身上去。
薛貴妃掃了祁驍一眼心里后怕,幸虧當(dāng)時自己沒糊涂,這樣的人物……從來就不是自己能惹的。
太醫(yī)們在偏殿救治祁驊,眾人就在這暖廳中坐著,半個時辰后幾位王爺來了,祁驍起身給幾位王爺見禮,幾位老王爺連忙答應(yīng)著,他們臉色都不多好,也顧不上什么別的了,給馮皇后請過安后急急道:“這到底是怎么了?二皇子可還好?”
馮皇后早讓祁驍嚇得快沒魂了,臉色慘白,見幾位老王爺來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涌起了一股氣力,哀嚎一聲伏在羅漢床上大哭道:“幾位叔伯終于來了……再不來,你們孫兒驊兒可就沒命了啊……”
薛貴妃譏諷一笑,困獸之斗,能耐幾何?
幾位老王爺迷茫不已,祁驍看向明郡王,明郡王方才已然是得罪了馮皇后了,此時也不在乎了,只得一路走到黑,上前一步隔開馮皇后與眾位王爺,躬身將方才之事大概說了下,末了道:“皇后娘娘說二皇子是嗆著了,但侄兒私心想著……皇子性命之事至關(guān)重要,不可大意,覺得很應(yīng)該徹查一番,侄兒忝為宗人令,但……這么大的事,還是要求眾位叔伯商議著決斷的,是以同太子殿下商議了一番,勞動了諸位叔伯這一趟?!?
壽老王爺點點頭道:“很是很是……皇上還昏迷著,皇子若有所閃失,豈不是你我之過,還是要小心的好,太子……”
眾人看向祁驍,祁驍?shù)溃骸皬某鍪碌浆F(xiàn)在這宮中一草一木都沒動過,方才什么樣,現(xiàn)在就什么樣,在坐的都可為證,現(xiàn)在人都到了,宗令可以查了?!?
馮皇后還想說什么,但張了張口,看著這一殿的人就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人證物證俱在,案情又簡單,不多時就查明白了,正是祁驊的那碗粳米飯出了岔子,明郡王用自己帶著的銀針試了試,上前躬身道:“粳米飯無毒,這毒本是抹在碗底的,不知……不知為何之前沒驗出來?!?
查到這里,下面的就方便了,從眾人用的銀筷子,到這制筷子的匠人一條藤的全拉了出來,眾人供認(rèn)不諱,正是馮皇后所為。
幾位老王爺面面相覷,他們怎么也沒想到竟是馮皇后做的,馮皇后尖聲喊冤:“眾位叔伯都看著了,我是瘋了嗎?我要害自己兒子?!明明是祁驍這條毒蛇,是他??!”
祁驍?shù)恍Γ骸笆敲?,但外面那些工匠可不是這么說的啊,而且……這毒藥也是從皇后你的寢殿中翻出來的,跟我有何干系?”
馮皇后一下子沒了話,薛貴妃適時冷笑一聲:“皇后娘娘當(dāng)然沒瘋,皇后娘娘想要害的自然也不是二皇子,到底是想害誰……我們都心知肚明,只可惜百密一疏,竟誤打誤撞害了自己孩兒,哈哈……當(dāng)真是有趣?!?
“賤人閉嘴!”馮皇后轉(zhuǎn)頭看向薛貴妃,尖聲怒斥道,“無論如何,本宮還是皇后,何時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了?!”
薛貴妃雙目赤紅,正要反駁時祁驍沉聲道:“皇后娘娘說得對,無論如何皇后都是皇后,皇家的體統(tǒng)不可失,今天之事眾位王爺已經(jīng)看見了,大家做個見證,等來日皇上醒來……還望眾位將實情告知,到底要如何處置……還是看皇上的吧?!?
馮皇后一下子癱倒在羅漢榻上,惶然看向祁驍,薛貴妃眉頭緊蹙不解的看向祁驍,祁驍神色如常,慢慢道:“在這之前,就先將皇后娘娘軟禁于鳳華宮吧,眾位覺得如何?”
眾人既怕得罪祁驍,又怕皇帝醒來不好交代,祁驍這樣通情達(dá)理正是撞到他們心上,聞都點頭道:“很是很是,這樣最好?!?
祁驍輕輕摩挲腰間命符,淡淡道:“那就散了吧?!?,說罷不再理會眾人,自己抬腳先走了。
江德清心中困惑不已,但當(dāng)著這些人也不敢說什么,只得也跟著出去了,等著出了鳳華宮才忍不住道:“殿下!這是為何?。?!好不容易拿住了馮皇后的錯處,何不……”
“何不怎么樣?”祁驍轉(zhuǎn)頭看向江德清,“直接殺了她?我是太子,她是皇后,我殺的了嗎?”
江德清啞然,又道:“那也可以逼眾位王爺做主,讓宗室中人決斷該不該清理門戶!”
“不,我不要?!逼铗敋埲桃恍?,一字一頓,“我要讓她賤婦死在我自己手里。”
“公公放心就是,殿下心里早就有籌謀了?!?
夜半,百刃身著一身常服,靜靜的盤坐在榻上,慢慢批奏著嶺南送來的文書,小聲道:“殿下自來就是有主意的人,旁人勸不得的,就是我……有的事也不行?!?
江德清急的了不得:“王爺?shù)脑捯疾还苡昧耍恰蔷蜎]人能勸了,大好機會在眼前,殿下竟就要這么放過去,奴才都快急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