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政官垂目靜坐,似乎思考著什么。
洛蘭慢慢握緊了拳頭,她曾在巖林里用過類似的兵器,身為葉d的妹妹,用類似的武器很正常??扇绻乔瘢浪羌俟?,肯定會根據(jù)武器解讀出不同的意義。
眼前這個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的冷漠男人會是千旭嗎?雖然眼睛的顏色、說話的聲音都和千旭不同,可這些差異通過幾滴藥劑就能改變。
但是,一個人的心可以隨意改變嗎?
不可能!千旭愛她,不會這樣對她!
洛蘭的拳頭舒展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飲盡,“閣下還有問題嗎?”
“你可以回去了?!眻?zhí)政官沒有溫度地說。
洛蘭起身就走,腳步卻越來越慢,最后停下。
理智一遍遍說著不可能、絕不可能,身體卻不受控制。
她咬著牙轉過身,硬著頭皮說:“聽說閣下因為身體在腐爛才不得不把身體全部遮住,是真的嗎?”
室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洛蘭知道自己很瘋狂,但是,不問清楚,她腦子里的念頭會更瘋狂。
執(zhí)政官站了起來,慢慢走向洛蘭,像是一只在緩緩接近獵物的黑豹。
洛蘭做好了“被狠狠一腳踹出門”的準備。
執(zhí)政官站定在她面前,姿態(tài)傲慢冰冷。
他把一只手遞給洛蘭,“這一次,我允許你查看?!毕轮?,絕沒有下一次。
洛蘭捧住了執(zhí)政官的手,笨拙地脫掉執(zhí)政官的手套,把纏繞在他手上的繃帶一圈圈解開。
一只正在腐爛的手,已經(jīng)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只有變形扭曲、潰爛化膿的腐肉,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白色的骨頭。
洛蘭愣住了,他真的得了活死人病,不是偽裝。
一瞬間,她心情大起大落,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失望悲痛,還是釋然解脫。
執(zhí)政官縮回手,冷冷說:“你可以離開了。”
洛蘭心里大叫“行了!行了!趕緊離開”,行動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像是鬼迷了心竅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執(zhí)政官的臉,“你的臉也腐爛了嗎?閣下剛說了,允許我查看?!?
洛蘭大著膽子伸出手,想要摘掉執(zhí)政官的面具,執(zhí)政官站著沒有動。
她的手碰到他的面具,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的手指僵硬,竟然心生畏懼,不敢揭下面具。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究竟怕他是,還是怕他不是?
洛蘭盯著執(zhí)政官的眼睛,想在他唯一還有溫度的地方找尋到答案。可是,執(zhí)政官冰藍色的眼睛就像是遙不可及的天空,除了遙遠,還是遙遠。
洛蘭的身體不自禁地打著哆嗦。
她緩緩摘下面具,看清楚執(zhí)政官臉的一瞬間,手里的面具落地。
“咣當”一聲脆響,洛蘭臉色煞白、踉踉蹌蹌地往后退了幾步。
眼前的臉已經(jīng)看不到清楚的五官,軟塌塌一團正在腐爛的黑肉,五官扭曲變形,到處坑坑洼洼,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
唯一還正常的地方就是眼睛了,可是眉毛早已經(jīng)完全脫落,眼眶四周化膿潰爛,發(fā)黑的肉鼓起一個個肉結,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一雙還正常的眼睛鑲嵌在這樣不正常的臉上,凸顯得整張臉越發(fā)可怕詭異。
洛蘭解剖過不少尸體,自以為見多識廣,卻仍然被刺激到了。
不僅僅是因為眼前的這張臉畸形恐怖,還因為這張本應該屬于死人的臉上卻依舊長著一雙活人的眼睛。
明明已經(jīng)沒有一寸完整的肌膚,承受著地獄般的痛苦,這個人的眼神卻沒有一絲異常,平靜得就好像用了最強效的止痛劑,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可洛蘭知道,這世間根本沒有止痛劑能幫他緩解痛苦,身為3a級體能者,他永遠清醒。
“還要查看別的地方嗎?”執(zhí)政官解下長袍,準備脫衣服。似乎只要洛蘭愿意,她可以把他全身的遮掩都解開,仔細查看。
“不、不用了!”洛蘭聲音發(fā)顫。
執(zhí)政官看著她,潰爛的嘴唇上翹,像是在譏嘲地笑,“真的不用了?你只有一次機會?!?
“不用。”洛蘭一眼都不敢多看,彎下身,撿起面具,哆哆嗦嗦地遞給他,“抱、抱歉!”
執(zhí)政官接過面具,冷冷說:“你可以離開了。”
洛蘭低著頭,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像是逃跑一般,沖出執(zhí)政官的府邸。
走在絢爛的陽光下,洛蘭覺得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擦了把眼睛,才發(fā)現(xiàn)滿臉都是淚。
那個夢太真實了,讓她竟然心生幻想,覺得千旭還有可能活著。理智早已經(jīng)一遍遍告訴她不可能,心卻不受控制,覺得執(zhí)政官有可能是千旭。
他終年戴著面具,沒有人知道面具下究竟藏著什么。
如果是他,就能隨口道出如何激發(fā)模擬生態(tài)圈的神級難度。
如果是他,就能謀無遺讓紫宴查不出千旭的異常。
如果是他,就能只手遮天讓千旭的死偷梁換柱……
現(xiàn)在,所有瘋狂的幻想都破滅。
執(zhí)政官是執(zhí)政官!千旭是千旭!
不管她多么思念千旭,千旭都已經(jīng)離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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