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鹿當(dāng)然有私念,絕非無私之人,只是張月鹿的私念要少于大部分人,所以她在面對絕大多數(shù)人的時候,總是能夠做到不懼。
不然七娘為何會“討厭”張月鹿?
說得難聽些,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讓七娘“討厭”一下的,一般人只會被七娘無視。張月鹿則被七娘一而再地“討厭”,這種“討厭”并非真正的厭惡,而是危機(jī)感。
其實天底下的婆媳矛盾都是話語權(quán)和權(quán)力的爭奪。過去齊玄素和七娘的小家中,七娘是一家之主,現(xiàn)在嫁進(jìn)來一個張月鹿,她天然就是七娘這個位置的預(yù)備役,兩人是直接對手。衍生出一個要命的問題——到底是誰說了算?
是七娘退位享清閑?還是張月鹿伏低做???
七娘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壓不住張月鹿,根本原因來自于張月鹿身上的“正”。
七娘是一個很“邪”的人,絕非慈善之輩,假如齊玄素娶了一個精致漂亮卻又淺薄虛榮的女人,喜歡鬧脾氣使性子拿捏齊玄素,也許齊玄素顧忌到影響,不好發(fā)作??善吣锸帐斑@樣的女人絕不會手軟,會讓她知道惡婆婆是什么樣的,如果有必要,七娘也不介意做一些臟活。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可這一套在張月鹿身上行不通,張月鹿志向遠(yuǎn)大,自強(qiáng)自立,她知道什么是對的,并且身體力行地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邪不壓正。
玉衡星主此時也有類似于七娘的感覺,本想拿捏一下架子,給這個后輩一點壓力,爭取主動,結(jié)果卻有被這小丫頭壓住的趨勢。于是她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兩條大腿交疊,上身微微歪斜,以手肘支撐著沙發(fā)扶手,變得更為懶散隨意。
她輕輕抿了一口紅酒,分不出嘴唇和紅酒的界限在哪里。
若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妖嬈”。
只可惜欣賞這一幕的只有張月鹿,別說她是個女子,就算她是個男子,也會不為所動。
張月鹿仍舊正襟危坐。
如果說七娘是五代大掌教最討厭的那種人,那么張月鹿就是五代大掌教最喜歡的那種人。
兩人好像是黑白分明的陰陽雙魚,分別拉扯著齊玄素這個半黑半白之人,結(jié)果誰也沒能把齊玄素完全拉到自己那邊去,反而形成了一種平衡。
所以齊玄素既有張月鹿的理念,又有七娘的手段。
不過如果把齊玄素看作是兩個女人的附庸,那就太小看他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兩人對視片刻,還是玉衡星主放下手中的酒杯,主動開口道:“不知青霄真人突然造訪有何貴干?”
張月鹿開門見山道:“我想請玉衡星主幫忙查一查南洋聯(lián)合貿(mào)易公司在獅子城的所有倉庫,包括登記在他人名下的秘密倉庫。”
玉衡星主面露難色道:“紫光社不是其他幾家,成員很少,不養(yǎng)閑人,分社的人手就這么多,各有各的差事,實在是沒有多余的人手,也沒有這筆經(jīng)費(fèi)。”
張月鹿一瞬間以為自己遇到了七娘。
怎么這些上了年紀(jì)的、隱秘結(jié)社出身的女人們都一個調(diào)調(diào),同樣的口吻。
玉衡星主繼續(xù)說道:“不是我故意推脫,而是實情如此,沒辦法,如果真人能跟真君說一說,給我們多派幾個人手,我便感激不盡。”
張月鹿嘆了口氣道:“人手,我是沒有的。至于經(jīng)費(fèi),你開個價吧?!?
她算是看出來了,紫光社不是“客?!?,不對外開放,也不對外出售情報或者服務(wù),張家的身份是一把鑰匙,可以讓紫光社服務(wù),卻不是免費(fèi)的。張月鹿當(dāng)然可以用璇璣星主的名頭去硬壓玉衡星主,可出工不出力并非道門之人獨有,紫光社也會這一套,到頭來還是誤事。
玉衡星主笑了:“雖然社里的姐妹都有差事,無法分身,但還有休息時間,苦一苦,累一累,多熬上幾晚,就當(dāng)掙個胭脂水粉錢了。這樣罷,看在我們兩家多年的情分上,青霄真人只要給個兩萬太平錢意思一下就好了?!?
張月鹿直接從須彌物中取出一沓嶄新官票,放在茶幾上:“我再提一個條件,除了查找倉庫之外,我在獅子城的這段時間里,你們分社要聽我調(diào)遣?!?
玉衡星主爽快道:“沒有問題?!?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