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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江水面,一艘商船晃晃搖搖。商船的左右,亦有幾艘白鷺郡的戰(zhàn)船,護衛(wèi)在側。
“先生既是天下神醫(yī),為何執(zhí)著于入蜀?!贝^上,一個胸前掛著襁褓的年輕人,凝聲開口。
在年輕人的身邊,陳鵲并未立即答話,伸出手,搭了一會襁褓嬰孩的脈搏。
“一路沙風狂烈,他畢竟剛來這場亂世,定然是不習慣的?!?
“你問我,為何要入蜀?!?
陳鵲臉龐變得認真,“我有時候也不懂。剛開始打仗的時候,我尚在做一個平靜的醫(yī)角兒,賺富貴人的銀子,給整個家族謀福。直到我的那位老友,跟著袁侯爺赴死,直到遇見斬奸相的徐蜀王……我才慢慢明白?!?
“先生明白了什么?!?
陳鵲抬起手,指去前方蜀州的方向。
“這亂糟糟的天下間,總該有一種東西,便如一道亮堂的光,引著我們過去?!?
“什么樣的光。”
“你跟著入了蜀,可當面問徐蜀王?!?
抱著襁褓的年輕人,一時變得沉默不語。
“初見你,負刀背弓,滿身袍甲染血。更為奇怪的是,你懷里帶著一個嬰孩。若依我說,你應該是個行伍人,甚至可能是個將軍?!?
年輕人垂下頭,看著懷里的嬰孩。許久,他似是下了決定,抬頭凝聲。
“晁義見過陳先生,多謝陳先生搭救之恩!”
“晁姓……以胡制胡,北關狼族?!?
叫晁義的年輕人,閉眼落淚。
“并州的事情,我亦有耳聞。你隨我入蜀,日后若是不喜,以徐蜀王的仁義,也定然不會為難你?!?
“愿與先生同行?!?
陳鵲嘆了口氣,“我見你先前,在襄江岸邊,是想往下游去的。莫非是說,你要投皇室?”
晁義搖頭,“我想去陵州,投天下仁名的左師仁。不瞞先生,我也想過入蜀。但蜀州的地利,已經被起勢的涼州困住。”
“徐蜀王新勝,涼人已經敗退?!?
“我自然知,又聽了先生之,才下了決定。先生勿怪,我并非……只是保全自己。”
“明白?!标慁o看了一眼襁褓,認真點頭。
兩人站在船頭,開始靜默不語。
波浪兒推著商船前行,不時蕩出一圈圈的漣漪。有江風乍起,吹拂過臉,讓吹多了沙風的晁義,一時間恍如隔世。
那一日,他站在雁門北關之前,橫刀立馬,帶著本部的七千將士,去迎守趁火打劫的數萬胡騎。
守住了雁門北關,卻守不住家國。一矢未發(fā),并州易主。若非是掉包之計,這最后的一縷并州血脈,根本活不下來。
他不算紀人,是克族人,亦是并州人。
陳鵲此刻的心底,有些感慨。晁姓的克族人,不過幾萬之數,以拜日祈禱為信仰,卻早在百多年前,已經被中原同化。
以胡制胡,更像是一種官坊里的說法。
“晁將軍,聽說并州王丁術,性子乖張暴戾,且貪色斂財,為何克族人,一直愿意跟著,戍守雁門北關?!?
晁義沉默了會,“丁術還沒稱王之時,有次遇到遷徙的數百克族人,他那日約莫是很高興,隨手賞了七桶羊湯?!?
“這七大桶的熱羊湯,讓很多克族人活了下去。”
陳鵲仰面朝天。
“雖是無心之舉,卻是亂世里的雪中送炭。七桶羊湯,換來了一個忠義赤誠的狼族。”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