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習(xí)慣性的,抓拍了一張。
徐二龍接著念下一個人的名字:“李秀蓮,本月基本工資三十五,全勤獎六塊,績效計件獎金九十八,年底雙倍工資三十五……”
在一陣陣的唱念中,每個工人,都眉開眼笑的依次上臺領(lǐng)工資,那笑容,都快咧到嘴邊去了。
只是,原本開心的場面,下面竟隱隱傳來了啜泣聲。
初初這聲音很小,食堂中的人又多,聲音嘈雜,根本沒注意到。
直到徐二龍再往下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有個女同志,捂著嘴,在那兒無聲痛哭。
徐二龍都給愣住了。
這發(fā)錢的大好日子,大家都喜笑顏開,她怎么還哭上了?
徐二龍一注目,大家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向了那痛哭的女人。
那是黃芳,就是第一個上臺拿著全廠最高工資的那個女人。
“黃芳,好端端的,你在哭什么???”旁邊的一個好姐妹,細心的問著她。
這一問,黃芳壓抑不住,哭得更大聲了,由之前壓抑著的捂嘴流淚,變成了放聲大哭。
控制不住的那種。
她想起她曾經(jīng)至暗的那段時光,她家的男人在戰(zhàn)場上犧牲,她的天垮了。
她下面,還有三個幼小的孩子要養(yǎng),上面還有一個病弱的婆婆要養(yǎng),結(jié)果連家中養(yǎng)的那頭豬,也病死,還欠了一屁股的外債。這讓她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既要忍受著喪夫之痛,還得照料著一家老小。
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絕境,她在無數(shù)個夜里是哭了又哭,枕頭是干了又濕,濕了又干,她看不到前路在哪兒,甚至一度想過,一死了之。
她性格內(nèi)向,又不像別人那樣會哭鬧、找上面的領(lǐng)導(dǎo)部門訴苦。
她只能默默承受一切,不想給國家增加麻煩。
還好,上面看她家實在困難,解決了她們家一個用工名額。
她是第一批送進這個皮鞋廠。
她懷著不安的心走進這個皮鞋廠時,看著廠子的一切,她的心都涼了半截。
這是一個連機器都沒有一臺的廠子,甚至連正式的工人都沒有一個。
就沖著徐二龍說的,給她們開三十五塊錢的工資,無路可走的她留了下來,成了這皮鞋廠的一名女工。
可以說,就是最初的這一份工作,就是這三十五塊錢的工資,成了她全部的支柱和希望。
最初,她只能拿著三十五塊錢的基本工資。
那時候,她笨手笨腳,對制作皮鞋是一竅不通。
手指都被戳得鮮血直流。
可她沒有退路,她只能咬著牙,堅持著。
還好,廠子里跟她差不多的姐妹太多,有些是失去了丈夫,有些是失去了兒子。
大家互相幫扶著,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進步,成為了一名熟練的皮鞋工人。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度過了那一段最困難的時期,她也憑她精湛嫻熟的手藝,拿到了全廠最高的工資。
所以,此情此景下,她回想起以前的種種,她哭。